浙江在線01月22日訊 據《今日早報》報道 鏡頭和話筒前的生活,總是被人為地放大了快樂的成份,因此,有越來越多的人,趨之若鶩。
2010年1月15日到17日三天的浙江傳媒學院,因為追夢者,因為有全省藝術統考的存在,而變得不同。
27個90后的孩子徘徊在娛樂圈的門口,試探著邁進——
諸暨某私立學校的老師姜妍帶來了她的18名學生,男生張仁波、陳勝、女生王依、楊小夢、鄒麗雯、黃戀……他們受過專業的培訓,家庭條件殷實;
高遇英、胡婷、孔思等9名富陽某中學的女生,則是典型的“裸考”一族,什么都沒有學過,就是來碰碰運氣,給自己多條路。
他們只是浙江6000多名藝術考生中極其微小的一部分,故事就發生在這兩撥學生身上。
第一天……
小旅館老板娘
“青雅”旅館是下沙區高沙一帶農民房改造的小旅館的其中一家,由于位置偏僻,生意一般,40多歲的老板娘總是想盡辦法拉攏客源,但每年藝術考試這幾天,是一年中為數不多出現客滿的情況。
這一天,大部分外地考生提前來到下沙,又加上公務員考試,浙江傳媒學院方圓一公里以內的賓館、酒店,幾天前已經訂滿,一床難求。
周邊農民房改造成的旅館,平時五十元一晚的標準間,一夜之間屁股上就多掛了一個零。
“青雅”小旅館老板娘用粘著口水的手指嘩嘩地數著人民幣,雖然她的旅店不如位置好的那幾家,但根據以往的經驗,這幾天的進賬,足夠接下來幾個月的開銷。
老板娘知道,這是過年前的最后一搏,再過幾天,偶爾還有學校的小情侶來開個房。要是等下沙的學生放假了,商機也會像潮水般退去。
老板娘數了數房卡鑰匙,還剩下兩個雙人間,一個單人間,她挑著指甲里的污垢,時不時地向門口張望一下,等待“魚兒上鉤”。
出了“青雅”旅館大約20分鐘路程的下沙學源街上,小到美甲店,大到理發店、化妝用品店,紅色橫幅一拉,成了一家家“藝考專業指定化妝點”,化妝起步價女生100元,男生60元。
“現在的小女生都自己會化妝,也不知道生意會怎么樣?!泵兰椎甑男」媚镆贿吔o客人涂著酒紅色的指甲油,一邊不滿足地抱怨。
這時,幾個女生朝“青雅”旅館走來,老板娘放下指甲銼,數了數,11個,心里琢磨著,三個空房間有著落了。
6個人擠在一張床上睡
高遇英、胡婷等9個富陽某中學的高三女生,從富陽坐車到杭州汽車南站,又轉了兩趟公交車到下沙文淵路下車,同學的朋友過來接她們,一共11人。
她們屬于“裸考”一族,什么都沒學過,成績在班里屬于“腰部”甚至“臀部”,來考藝術是想碰碰運氣,也給自己多條路。她們大多是來考編導的,只有一個女孩子考前去培訓過,其他幾個女孩一人復印了一份資料臨時抱佛腳。
高遇英等人問了4家賓館,全部客滿,隨后她們到了農民房改建的小旅館。
“什么,500元?”高遇英以為自己聽錯了,賓館也才兩百多,其他女生都搖了搖頭。11個女孩子接連問了幾家,幾乎都是這個價,一個小時后,她們跨進了“青雅”旅館。
老板娘瞄了一眼這幾個學生,開價300,比她原來的價格高了將近8倍,但卻是高遇英她們聽到的最低的價格,爽快地要了兩間雙人房。
“兩間?那么多人,太擠了,開個三間吧?!崩习迥镆贿呎f著,一邊從抽屜里拿出三把房門鑰匙。
高遇英她們覺得兩間夠了。15個平方,兩張床,兩條皺巴巴且泛著淡淡黃色的薄被子,隨意地鋪在床上,一臺老式電視機。高遇英她們將兩張單人床拼成“一張床”,廁所緊挨著床,一股令人難受的臭味中還摻雜著各式化學元素的味道。
小旅館的空調費另計,兩塊錢一個小時,高遇英說:“算了,這破空調,估計也沒什么用,再說,我們6個人擠一塊睡,暖和?!边@話,其余5人全票通過。
高遇英抽到靠廁所的位置
華燈初上,一輛黑色的敞篷法拉利低吼著,從傳媒學院門口飛馳而過,副駕駛座上的女子長發飛揚,引來一干艷羨的目光,明天她們將一起站上藝考的舞臺。
高遇英、胡婷這11個女生在旅館附近找了一家夜排檔,一人要了一份炒飯或是米線,狼吞虎咽地吃起來,吃完后就直接回了“青雅”旅館。
6個女生磨嘰了半天,才從旅館老板娘那又要了一條被芯過來。晚上12點多,其他4個女生已經陸續入睡。
高遇英抽簽抽到靠廁所的位置,被那股味兒刺激得頭腦清醒,難以入眠。胡婷還睜著眼睛,擔心明天的考試。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里,大家一個接著一個醒來,凍醒的、呼嚕聲吵醒的……
這樣導致的結果是,胡婷在第二天早晨6點多就睜開雙眼,右臉貼著枕頭,聞著枕頭上消毒水的味道,她輕輕地從枕頭下拿出一本編導復習書,翻動了幾頁。而高遇英在飽受了一夜廁所的惡臭后,完全沒了吃早飯的欲望。
第二天……
6年后姜妍帶著學生接受挑剔的目光
聯考第一天,上午8點鐘。A、B、C、D、E……浙江傳媒學院門口停滿了各地牌照的車子,從銀白色的長安面包到黑色的奔馳跑車。這讓高遇英不由心生感慨,人生,也許并不是從同一條起跑線上出發。
此時,姜妍的隊伍也出動了,但他們的應對,顯然來得從容一些。
6年前,姜妍像貨品一樣擺在臺上接受挑選;6年后,她帶著18個學生前來迎接新一波挑剔的目光。
2008年,姜妍從杭州師范大學音樂表演系畢業,后來回到諸暨老家,成為她的母校某私立學校的一名老師,負責帶高中的主持與播音班、藝術特色班的學生。
姜妍所在的學校派了校車將她和學生直接送到了下沙,幾個學生就住在離“青雅”旅館有段距離的旅館,那兒的條件比“青雅”好很多。
清晨7點不到,姜妍裹著墨綠色的長款羽絨服,從舟山東路的小旅館出發,轉了兩趟公交車,到了下沙學源街浙江傳媒學院,她揉了揉脹痛的小腹:“該死的,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來。”
早上9點多,傳媒學院第二實驗樓門口,考節目主持專業的學生隊伍排成了長龍,女孩們臉上畫著濃艷的妝,遠看像一排剛上市的“紅富士”。
姜妍的學生還沒出現,因為她交代過,甭管準考證上是上午還是下午,一律都下午來考,因為一大早考官們頭腦清醒,又沒法確定今年考生的整體情況,分往往打不高,而且學生一早起來,考試狀態不佳。
每出來一個考生,排隊的人總是上下打量一番,小聲且不屑地評論一番?!伴L得很一般嘛,你看那衣服搭配的,真土……”“哇,那男的,滿臉的痘痘,咦,還來考節目主持……”
隊伍里還穿插著些精明的父母,看到有從考場里走出來的“生物”,就一定會黏上去,希望能套出一點有關考試的信息。
小胖搶戲成功
吃過午飯,姜妍的學生陸續來到學校。
下午2點05分,傳媒學院藝術樓門口,考影視表演的學生,隊伍已經排到了近百米。隊伍里有姜妍的得意弟子——張仁波,體重230斤,外號小胖,長得也和網絡小胖一樣極具喜劇色彩,父母在紹興柯橋做生意,他早就打算好了,今年考不上,明年就再考嘍,幸好有老爸雄厚的經濟實力支撐著。
小胖排在隊伍的第三位;他的同學陳勝在第五位。沒想到,姜妍快步走到陳勝身邊,聲音很輕,卻帶著命令的口吻:“排到后面去,退后8個位置。”
“啊,都排了一個小時了,就快輪到我了……”陳勝嬉皮笑臉地扭動著身體。姜妍有點懊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很不情愿地往后退,小胖朝他吐了吐舌頭。
這是有玄機的。
影視表演考試有一大項是集體小品,評委給一個題目,5個學生一組表演,有人為了突顯自己,往往會擅作主張臨時改戲,就是所謂的“搶戲”。見慣了考場上朋友都翻臉的情況,姜妍要求自己的學生不能在一個組里,為了避免“窩里斗”。
小胖考的是“醫院急診室,父親病?!泵},評委給出題目后,他立馬理清思路,裝得像個資深老大一樣,給其他考生安排好了較差的角色,他搶戲成功。
姜妍的學生中有幾個父母陪著來考試,王依就是其中一個,她很明確自己想要什么。王依讓媽媽幫她排隊,而她時不時地過來匯報“敵情”:“姜老師,我觀察過了,排在我前面和后面的女孩都長得不好看,沒氣質?!?/P>
這也是姜妍教她們的:女生排隊,要排在丑女中間,突顯自己。排隊同時還要去旁側敲擊,打探“敵情”,碰上藝校出來的,離遠點,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185元吹個“雞窩頭”
一切都安排妥當后,姜妍就坐到了藝術樓門口的草地上。
3個多小時過去了,姜妍摸了摸在草地上坐得冰涼的屁股,風越來越大,姜妍左手抱著一堆學生的衣服,右手腕掛著幾只不同款式的包,乍眼看去,像是街頭的流動商販。
她縮在草地上的一棵小樹后面,即便樹上只剩下稀稀拉拉的幾片葉子,但她覺得多少能擋擋風。
恰好,高遇英、孔思、胡婷三人就坐在姜妍旁邊。
這時,姜妍接到一個好友的電話,好友的妹妹明天要考編導,想讓她晚上給考前輔導下。
“你是老師嗎?”聽到姜妍打電話的胡婷突然問了句。這個看上去害羞、膽小、稚嫩的女孩子,看著姜妍身邊的學生,一臉羨慕。
這個時候,楊小夢濃妝艷抹地“飄”了過來,姜妍望著她問道:“你這妝誰給你化的,太濃了,擦點掉,面試只要化淡妝,太濃反而給評委印象不好。”
“喏,就在學校那個傳媒大廈一樓,有個號碼,打過去有人會來接你過去化妝,說是傳媒學校學化妝的大三學生,哎,白白浪費我100塊錢?!睏钚粢贿叢烈贿吥钸吨安贿^,比起陳一婷花185元吹個‘雞窩頭’便宜多了,哈哈?!?/P>
100元?就抹成這樣?胡婷三人嚇了一跳,媽呀,太貴了!
姜妍瞥了一眼胡婷手中的編導書:“你們來考編導的?”
幾個女生幾次想開口請教姜妍關于編導考試的問題,卻不知道該怎么開口,怕被拒絕,也怕被嘲笑。
第三天……
1月17號是考試最后一天,中午12點前,高遇英、胡婷、孔思等人退了房,拎著行李直奔考場,幸好早上有兩個同學考了節目主持,可以幫忙看行李。
吃過午飯后,小胖像個小跟班一樣在姜妍身邊轉悠,午后的陽光灑在草地上,如果不是考試,姜妍真想躺下來,悠哉地睡個午覺,“小胖,你考完了今天就回學校去吧,你的文化課還得抓緊??!”看著無所事事的高仁波,姜妍說道。
“沒事,我想陪其他同學考,給他們打打氣。”小胖嘿嘿地笑著,身上的肥肉隨著他的臉部表情一起有節奏地抖動起來。
姜妍太了解這群孩子了,說是幫同學打氣,難得被放出來,還不想在外面多玩幾天,前兩天就聽他在嚷嚷著要去逛吳山夜市,一考完就和同學去吃了火鍋,然后去市區找了家舒服的賓館。
“老師,聽說楊小夢昨天影視表演考砸了,奇怪了,平時她最會搶戲了,昨天就像中邪了一樣,被人家搶得自己傻在那一動不動……”小胖感慨,學表演真不容易,又要勾心斗角,又要演“父親病?!边@樣的尖端命題,所以搞演藝圈的心不黑能成么?
小胖看了眼姜妍,見她不說話,就沒再說下去了,轉身就去找其他的同學了。
“鄒麗雯,你襪子里棉花墊了沒?”小胖是個話癆,嘴一刻都停不下來,又熱心地關心起身高只有159CM的女生鄒麗雯,“別因為差一厘米就被刷下來?!?/P>
鄒麗雯瞪了他一眼:“胖子,閉上你的烏鴉嘴!”她的腳底板上貼了一層創口貼,再在襪子里加棉花、鞋墊,她可不想因為一厘米之差,毀了自己的明星夢。
“你應該用膏藥貼,創口貼太小,不管用?!毙∨掷^續在邊上嘮叨著,“記住,要搶戲哦!”
棉花、膏藥、鞋墊、創口貼……
只為高出那一厘米
明明已經關了的手機在考場響起
下午1點多,考編導專業的學生在第二教學樓A區門口排隊等候。
進考場前,姜妍問黃戀:“手機關了沒?”黃戀是她所有學生中唯一一個學過編導的,考上的機會比較大。姜妍還是忍不住交代了她幾句,進去座位是隨便坐的,盡量挑一個好位置。
高遇英、胡婷、孔思等人也在隊伍中,四個女孩子排在一起,進考場前匆忙地翻著資料,能看多少是多少。
下午兩點半,姜妍坐在第二教學樓A區旁邊的圖書館門口,兩天來累得夠嗆,心想總算能歇口氣了。
遠遠看到黃戀走出了考場,姜妍納悶,怎么那么快?淚水在黃戀眼眶里打轉:“姜老師,我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我,我被取消考試資格了……”
姜妍楞住了,半晌才回過神來:“你的手機考前有沒有被別人動過……”因為她肯定,黃戀進考場前,手機確實關機了,怎么會無緣無故地開機響起來呢?難道是因為觸摸屏,不小心碰到了……
姜妍現在能做的就只有安慰黃戀,接下來她還要考節目主持專業。
將黃戀送進了考場沒多久,王依考完節目主持出來了,臉上掛著微笑,考試很順利:“我古詩背出了,旁邊的考生問我,我才不告訴她們呢!”
“啊,黃戀被取消資格了?”王依一臉詫異,此時,她看到媽媽在對面招手,“媽媽,我在這里!”王依站在廣場中心,揮舞著雙手,母女倆興奮地擁抱在一起。
姜妍平靜地說道:“記得回去好好復習文化課?!?/P>
兩天的藝術聯考終于結束了。
高遇英、胡婷、孔思等人收拾好行李離開下沙,準備坐車回富陽,繼續回到學校投入緊張的高考復習,她沒打算再參加藝術??迹M時間,如果聯考沒考上,那她就死心了,專心準備高考。胡婷一想到回學校后,每天又要趕做三個小時晚自修都做不完的功課,心就慌慌的。
姜妍的學生,也將陸續回到學校,接下來就要開始準備各地的藝術校考。
“青雅”旅館的老板娘將一大把房間鑰匙扔進了抽屜,開始期盼著明年聯考的到來……
(文中人物、旅館均為化名)
●記者說
2萬元與610元
據說,趙薇當年考電影學院,丟失準考證坐在臺階上哭泣,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讓老師頓生憐愛;又據說,陳坤在聲樂考試時麥克風壞了,他主動要求清唱,結果給考官留下深刻印象……許多明星說起自己的求學經歷時,都會為它罩上一層童話色彩。
其實,成功者的經歷之所以傳奇,僅僅是因為他成功了。這些經歷如果放在失敗者的身上,也許就會被稱之為“教訓”。怎奈說者也許無心,但聽者早已心潮澎湃,無數的紅男綠女在這些勵志故事、神話故事的推動下,義無反顧地選擇“為繁榮社會主義藝術事業而奮斗終身”。
完全不同的兩撥學生,卻意外地聚到了一起,只因為他們有著同一個夢……
小胖給我算了他考前的費用:考前的費用每人大約要花上2萬元。
去年10月份在杭州某藝校培訓兩期20天,學費5600元,每天上大概6個小時左右的課。
四本教材書190元;賓館住宿30元一天,20天600元;食堂吃一頓飯大概8元,不過學生幾乎很少在食堂吃,大部分是大家湊份子在外面開小灶,20天算下來也要個300元;請老師上小課,一節課45分鐘400元,一般上五節2000元,來回車費將近500元,考前衣服費500元、考試報名費一門100元等等。
末了,他還補充了一句:不包括萬一沒考上大學要花費另一筆數目不小的“關系費”,具體是什么,小胖沒有明說。
我也幫高遇英算了筆費用,來回車費200元;小旅館兩晚6人平攤她出了100元;伙食費50元、考試費一門110元等等,全部算上大概600元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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