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相聲本科班爭議不斷，“狼來了”之聲不絕于耳。相比pia、pia的小沈陽傍著產業化的二人轉吸金無數，相聲散兵游勇的狀態透著窮途末路的慘淡。用馬季當年的話說是“相聲人參差不齊，毛病多多”。早年間有人感慨：“相聲發展到現在，沒有藝術院校設立本科教育，人才是匱乏的。”大學教育模式作為工業時代的產物，除了提高效率，更能降低成本。“撂地玩意兒”產業化普及，誰說不是解決相聲衰敗的一條出路呢？
　　
　　◆質疑
　　
　　口傳心授怎樣變成學院教育？
　　
　　今年，北京電影學院首次在表演專業中新開了“喜劇、相聲方向”，將和中國廣播藝術團聯手培養“相聲學士”。短短幾日，20個錄取名額引來900名考生報名。比報考現場更加熱鬧的，是一場關于相聲進大學的激烈討論。記者了解到，首批喜劇、相聲班將招收20名學生，報考學生要經過和普通表演班同樣的初試、復試；三試后，再增加一次相聲方向的專業考試。
　　
　　其實，相聲進高校也并非新鮮事。早在2001年，相聲演員馮鞏就在中央戲劇學院牽頭開設了兩期相聲表演大專班和曲藝文學本科班。虎年春晚上《大話捧逗》的兩位演員正是來自相聲表演大專班。作為國內一直以來培養相聲演員的傳統基地，中國藝術職業學院曲藝分院(原北方曲藝學校)曾經是國內惟一培養專業相聲演員的學校。從1986年開始培養了許多相聲人才，現在每年都有將近100名學習相聲的學生從該校畢業。但北京電影學院“跨界”辦班，頓時引發議論、質疑一片。
　　
　　人們對北電相聲班的質疑焦點主要有三個：第一，誰來教？因為相聲作為一門傳統的曲藝藝術，一向講究師承關系。北京電影學院相聲、喜劇班究竟請哪些老師來教，至今完整名單還沒有出爐，只定下馮鞏為主考官、授課老師。第二，怎樣教？“紙扇長，醒木方，穿大褂，站桌旁。祖師爺留下說學逗唱，灑向人間笑一場。”相聲，這門需要“祖師父賞飯吃”的非遺藝術，一直以來有著自發形成的“師父領進門，修行在自身”的傳承制度，傳統相聲一向以“口傳心授”為傳承模式，相聲喜劇班如何實現向學院教育的轉換？在馮鞏看來，學院里教相聲是“定向培養，縱深挖掘”，可以有方向地培養相聲演員，比如適合上電視的電視型相聲演員，以及適合上舞臺的舞臺型相聲演員。據介紹，相聲專業課的內容將由馮鞏親自設定。學生要學習表演基本功，相聲里的說、學、逗、唱自然也是學習的重點。第三個疑問則是學生的就業面怎樣？從中戲相聲大專班畢業的賈玲在接受記者采訪時坦言，班里37名同學，現在還在說相聲的大概只有七八個人，女生只剩下她一個。對此質疑，北京電影學院方面解釋，將來學生除了舞臺表演也可流向影視劇劇組、各大電視臺、電臺、文化藝術團體等。中國廣播藝術團說唱團也表示，將在就業分配方面全力配合北電。
　　
　　“這個班是以電影表演課程為基礎，在學習傳統相聲藝術的同時，突出對喜劇創作能力的培養。”北京電影學院表演學院副院長王勁松表示，“相聲學士”不僅要求會說，還要求會編、會寫。他相信，相聲傳統口傳心授的教育方式，如果能和現代系統化的教育手段結合起來將會取得更好的效果，將來培養出的學生既可以從事相聲行業，也可以從事喜劇表演、晚會小品、節目主持等，這種教育模式是探索相聲和喜劇人才培養的現代化和多媒體化。
　　
　　由于馮鞏透露他的設想其實是“電視型相聲演員”。中國曲協名譽主席薛寶琨因此炮轟說：“相聲和表演是完全不同的東西，電影學院那一套斯坦尼的表演體系，是教一個演員如何改變自我，但相聲是要教一個演員發現自我。”他認為，相聲演員最好的培養方式是“隨性賦形”，即根據一個人的個性來發展，師傅帶徒弟是很好的方式，有經驗的師傅能夠發現一個人的潛質。
　　
　　◆喊冤
　　
　　是為了相聲產業化傳承的義務
　　
　　針對種種非議，北電方面多次召開發布會，對自己辦學的初衷和特點一一進行了解釋。其一位工作人員在接受采訪時還委屈地說：“這又不是我們想辦的班，是國家廣電總局指示要辦的。”
　　
　　北京電影學院一位負責人說，相聲是中國的傳統藝術，已經被列為非物質文化遺產，電影學院是根據國家廣電總局的指示精神，與中國廣播藝術團聯合開辦了相聲、喜劇表演專業班，這個班是以電影表演課程為基礎，在學習傳統相聲藝術的同時，突出對喜劇創作能力的培養。這個班既有電影學院的影視表演教學基礎，又有中國廣播藝術團豐富的實踐經驗做依托；既可以把傳統曲藝表演和現代影視表演的長處結合起來，又可以把表演理論的學習和舞臺的實踐結合起來。相聲和喜劇對語言的要求也很高，語言需要生動、形象、高度提煉，而這一點與電影對白的要求是相一致的。
　　
　　“相聲和喜劇不僅需要繼承，也需要有所創新和發展。所有的藝術形式都有高等教育。”該人士認為，藝術規律是融會貫通的，進入相聲班學習的學生將有機會吸取表演的長處，豐富相聲表演藝術。中國廣播藝術團的主要相聲演員，也都曾經與電影結緣，侯寶林、馬季、姜昆、馮鞏等都參加過電影的拍攝。
　　
　　在課程方面，相聲喜劇表演班的課程除了電影學院的公共課程和選修的藝術擴展課程外，專業的基礎課程是表演。其基礎是現代表演課程的聲樂、臺詞、形體、表演等課程；在此基礎上，貫穿相聲喜劇表演的“說、學、唱、演，逗在其中”的原則。這種融合傳統的相聲喜劇表演和現代戲劇影視表演的課程貫穿學習的全過程，是將學生培養成既能掌握傳統的相聲喜劇表演，又能適合現代傳媒技術的表演人才。
　　
　　◆聲援
　　
　　任何教育方式都未必能出大師
　　
　　針對此事，記者走訪了相聲界一些知名人士，出人意料，他們都對北電開班表示理解，而且認為對相聲的傳承會起促進作用。著名相聲演員兼電視節目主持人大兵說，一種藝術要傳承下去，有它自然的規律。“師父帶徒弟”是中國傳統相聲傳承的路子，但不一定每個人都有這樣的機會，也不一定這種方式適合每個孩子。他認為，目前相聲教育還沒有一套很有說服力的，已經被證明是行之有效的教育方式，既然教育方式還沒成型，就更不能反對與時俱進了，為什么不能嘗試學院教育呢？對于想學習相聲的學生來說，真有相聲名家去講課的話，真能學到藝術技巧、思想的話，為什么不能嘗試呢？
　　
　　“一些媒體質疑這種方式教育不出相聲大師，這質疑的出發點本身就是錯誤的。沒有任何一種教育方式能保證出大師。”大兵說，師父帶徒弟是他看到的最好的一種教育方式，但也許不是惟一的。“大家都應該知道，從北電畢業出來的學生以后還得拜師，因為在學校里只是一種起碼教育，完成的是一個相聲演員的起碼教育。出來以后，想要有出息的話，仍要不斷地填充自己的文化準備。”大兵自己之前先跟奇志學，再跟李金斗學，不斷在實踐中學習，他覺得，對相聲演員錘煉最大的是觀眾，觀眾是最好的老師。大兵自己帶了三個徒弟，他對徒弟的要求除了有強烈的愿望要成為相聲演員、要有足夠的相聲天分外；另一條就是要有一定的文化準備，最好是大學生。
　　
　　大兵之前的搭檔、著名相聲演員奇志則對北電開班舉雙手贊成，他認為這對相聲界來說是非常大的一件事情。“辦學首先是科學化教育，而且加強國人對這門藝術的理解、傳播和喜愛都將有很大幫助。”奇志舉例說，影視演員張國立、劉威都是有相聲演員基礎的，陳佩斯、朱時茂也說過相聲，甚至孫紅雷在歌廳里玩脫口秀那時期抖的都是相聲里的“包袱”。奇志認為，在影視、戲劇等傳統的藝術形態里都有以相聲表演體系基礎上成長出來的喜劇演員。這些藝術之間是互相融匯，并沒有太嚴格的壁壘。相聲對很多演員靈感的啟發是獨樹一幟的，而相聲演員講究博大精深，吸引其他門類藝術的靈感。既然其他很多藝術門類拿走了相聲表演的機智幽默，反過來相聲也應該吸取其他門類的表演手段。“這種吸納到底好不好，鑒定一個事物的優劣，需要將來很長的時間去由觀眾決定。”奇志說。
　　
　　奇志自己帶過大兵，也拜過侯耀文為師。講起傳統的拜師學藝路子，他認為有個好的特點就是能“關起門來授藝”。戲劇怎么教徒弟的，相聲也是怎么教的。除了一起創作作品，平時基本功的練習，說學逗唱表等，不光是教教死段子，要教你舉一反三，要教你很多聲樂知識、表演知識。而且講相聲離不開傳統相聲，因為傳統相聲的一些特性對演員的表演和創作有指導性，太走樣了就不叫相聲了。這樣，徒弟平時跟著師父一起表演，師父給他的啟發就能更快一點。但師父帶徒弟會出現過去老式的教課方法，那就是并沒有教授藝術理論，而且師父有不同的個性，有些師父甚至也不會認真教，徒弟就未必能學出來。
　　
　　“傳統相聲都有時代性，現在這個時代，相聲沒有創新不行了。”奇志說，學校更多是學到比較科學的藝術手法，對普遍藝術把握有長處。但一個相聲演員能不能成功，很重要的是要看悟性，而且得是真正熱愛這一行的。奇志說，辦學能不能解決就業，這不成問題，像中央音樂學院那么多學生也還有找不到工作的呢，并不是說學了相聲就是相聲演員，相聲演員的成長要看他后期對生活閱歷、人情世故的磨練理解，從學校畢業，只是一個開頭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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