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調查找到了幾名“科班”出身且正在說著相聲的演員,從他們的生活、舞臺和想法中也許能找到一些答案。
調查起因
入行“90后”相聲新人還要繼續考文憑
問:你們是怎么到這兒來的呢?
答:坐車過來的。
問:……你們是怎么到這兒來“實習”的?
答:哦!我們是學長介紹來的。
晚上9時20分,把換下來的長衫折疊整齊,聽完“前輩”們對剛才表演的點評,劉帥和賈凱從劇場后臺的窗戶翻了出來——今晚的表演還沒完,現在堂而皇之地從觀眾邊兒上溜出去似乎不太禮貌,但是等到演出全部結束,很可能就趕不上回“家”的車了。
這是貼著“80后”標簽的相聲劇社“嘻哈包袱鋪”(以下簡稱“包袱鋪”)里唯一的一對兒“90后”搭檔。雖說沒有郭德綱的“德云社”那么火爆,但這個成立不到兩年的相聲團體已經在京城小有名氣,并且有了固定的粉絲圈子。成員幾乎是清一色的“80后”,演員里頭既有從曲藝學校和中戲相聲班“科班”畢業的,也有走傳統路線拜師學藝的,還有干脆自學成才的。
夜色中的四環路,寬闊而安靜,年輕的笑聲格外清晰。這天晚上,劉帥和賈凱在臺上說“嗨”(興奮)了,愣是把原定15分鐘的段子說多了10分鐘。寒風吹來,兩個人拉緊衣服穿過天橋,跳上一輛9字頭的公交車。
劉帥今年20歲,瘦高個,窄臉龐,自認“人如其名”;賈凱剛剛18歲,笑起來眼睛容易瞇成一條線,自認比較“有喜感”。兩個人在位于天津的北方曲藝學校學相聲,今年中專畢業,還準備繼續通過國家統一考試拿到大專文憑,現在在“嘻哈包袱鋪”的演出就是他們的“實習”。
他們,也許算是相聲舞臺“入門級”的“科班”演員。臺上20分鐘的一個段子,在學校里頭要想練熟了,至少需要兩三個月。
沒坐滿的公交車晃悠了19站,走到南三環外,劉帥和賈凱摸黑鉆進了他們在木樨園附近合租的一間地下室。地下室沒暖氣,門還破了個洞,嗖嗖的小風吹得劉帥有點感冒。房子唯一的可取之處是便宜,月租只要400塊。
劉帥家在燕郊,賈凱則來自河南,雖然“實習”的日子賺錢不多,不過兩個小伙兒都異口同聲地表示:已經能養活自己,不問爸媽要錢了!
這對“90后”搭檔的一天通常都從下午開始。在“包袱鋪”,劉帥和賈凱每周有四五場演出。演出都是晚上,演完之后,仍然興奮不已的兩個人就趁熱打鐵繼續在租住的房間里排練一會兒。睡覺?那都是后半夜的事兒了。
曲藝學校的“相聲班”里有三四十名學生,每年會有部隊到學校來招文藝兵。畢業之后繼續說相聲的同學大約有一半,女生極為罕見,多數都轉行做主持報幕。“女生說相聲太難了!”“主要是吃虧,反應沒男的快。”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討論著。
對于未來,這對搭檔目前的打算就是繼續留在“包袱鋪”演出。如果能養活自己,“那就說一輩子唄!”劉帥說。
“90后想法更尖銳,你無法左右他,他們會聽你說,但依然特立獨行。”跟這對90后接觸時間最長的80后“包袱鋪”成員陳印泉坦言,在說“相聲”上,80后和90后還是有那么一點“代溝”。
學藝傳統派“太拘束”學院派“欠火候”
問:“科班出身”和“拜師學藝”的演員有什么不一樣呢?
答:這就好比學經濟學的和開小賣部的。前者能說明白什么供給需求的道理,但不一定能賺到錢;后者開個小店,算個小賬,能賺到錢,但說不明白緣由。
雖說演出的是相聲、快板這樣的傳統節目,但是在“嘻哈包袱鋪”的演出正式開始之前,古色古香的劇場里繞梁播放的音樂卻是張學友那首小資味道十足的《她來聽我的演唱會》。候場室里彌漫著一股煙味兒,手里夾著煙的劉帥說,相聲演員不用專門保護嗓子,大家都抽。
在這兩個入門級“科班”相聲演員看來,科班學習和拜師學藝的一大差別在于“老師”和“先生”。“能叫‘先生’的那就了不得了!”賈凱說,不過,至于具體怎樣“了不得”,他也說不太清楚。中專班里能稱得上“先生”的老師不多,他倆印象最深的相聲大師是蘇文茂的長子蘇明杰。
本月初,在北京電影學院的考場外,面對“相聲班”可能會教些什么內容的問題,一個報考相聲班的漂亮姑娘抿了下嘴唇,爽快地答道:“就是說、學、逗、唱吧?”
那么,高校“相聲班”里究竟學什么呢?
劉帥和賈凱的“隊長”賈旭明,和“包袱鋪”的“班主”高曉攀都是從中央戲劇學院的相聲“大專班”畢業的。2001年,中戲曾經開辦了相聲表演、創作“大專班”,主講老師是馮鞏。這個“大專班”讓賈旭明獲益匪淺,他覺得這個班最重要的一點是教學生們怎么去創作。此外,還給了那些想學相聲但找不到門路的孩子一個機會,讓他們能進入這個圈子。
當年的“大專班”有兩門專業課,一門是相聲,一門是表演。同時應付這兩門完全不同的藝術課程,賈旭明和他的同學都覺得課業負擔很重。“因為這兩者有很難容的地方,比如小品表演的時候眼前有第四堵墻,就是不管觀眾怎么樣,你都當臺下沒人,演自己的;但相聲不同,就算臺下只有一個人,你也得照顧到。影視和相聲表演如果融合的話,一定是個挺好的事,但是太難了!”他說。
“包袱鋪”里有通過各種方式學相聲的團員,在賈旭明的印象中,二者的區別在于科班出來的學員“略顯新”,而拜師學藝的孩子則“略顯舊”。
“科班出身”的學員們似乎更少受到各種傳統條框的限制,但他們一直在學校里生活,“沒接觸過傳統藝人,不了解這個行業的真實業態。”賈旭明說,師從老先生們學傳統相聲的孩子則受到的限制太多,因為拘束而“略顯舊”。而陳印泉則覺得,從小跟師傅學的孩子“勝在悟性好,什么段子拿來一聽就知道怎么回事,但好多老先生本身文化水平就低;‘學院派’的孩子則勝在會思考,思考相聲段子結構、流派等,但實踐起來可能不是那么回事。
出路相聲專業找工作“行不行?臺上見”
問:你們在臺下的狀態跟臺上有點像,也是一個捧一個逗的,是習慣了嗎?
“逗哏”:我們這個行業有一些自己的規則,平時生活中我們也按照這個規則來。
“捧哏”:我們只有規則,沒有“潛”!
“逗哏”:是沒“錢”……
這些年,“就業難”已經成了一個老話題,本科學歷是否能給年輕的相聲演員們增加求職砝碼呢?
幾名“包袱鋪”的成員都覺得,單純的一紙文憑沒有意義。這個行當的招聘方式很簡單:行不行?臺上見!
“只要觀眾像歡迎我們一樣歡迎你,那就成!”說起話來滔滔不絕的陳印泉畢業于一所211重點大學的中文系,說相聲基本上是“自學成才”。在認可這種“招聘”方式的同時,他覺得只有“說得好”的人遠遠不夠,創作和研究型的相聲人才同樣重要,但市場卻養活不了他們。
“新一代的相聲人重要的不是嘴,而是頭腦,比如奇志大兵這樣的,不是要普通話一定要多么標準,而是在你有想法,能說出觀眾想聽的。但是,我們現在搞相聲創作的人少之又少,好相聲不值錢。”陳印泉說:“一個好的包袱,你說你是原創,你有證據嗎?”
盡管這幾年郭德綱讓劇場相聲重新火爆起來,北京草根相聲演員的生存狀況有了明顯改變,但是相聲演員普遍的收入水平仍然不高。
在“嘻哈包袱鋪”開業的很長一段時間里,演員們每人每月只有600元的收入。來“包袱鋪”之前,當時還是兼職“票友”的陳印泉曾經有個五個星期只分到二三十塊錢的經歷。即便是現在能發出四位數的“工資”,仍然有團員不靠這個糊口。
“就說最‘基層’的,說相聲的就不如酒吧里的歌手或者魔術、蛇舞演員賺的多。”陳印泉說:“相聲演員不吸引眼球啊!你找個大美女,再弄一大蟒蛇,那多吸引眼球啊!”
這幾天,劉帥和賈凱正準備搬家,沒暖氣的地下室實在沒辦法住了,他倆又看了一個地上的房間,租金600塊一個月,勉強在他們能承受的范圍之內。除了排練和演出,他們倆最頻繁的娛樂活動就是去網吧上網,在賈凱的“開心網”賬號里,菜地已經開墾完畢,農場里也已經能養所有的珍禽異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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